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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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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不去了…… (13)

,四哥你還在計較這些俗物!”

秦小五氣急敗壞,臉色漲紅。

“你不計較你倒是賠我啊。”

秦老四仍是那幅任何事都高高掛起的態度,一雙清冷眼眸只盯著幾上的碎瓷片。

都不讓丫頭們收拾,擺著做證據。

“四哥你這麽缺錢麽?”

秦小五只有渾身的無力感,也不知自己怎會覺得找四哥商議會有法子進得了東苑大門。

秦家不說人人揮金如土,但絕不該有囊腫羞澀與吝嗇錢財之事。

怎麽他的四哥就如此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自然是缺的。”

秦老四揚了揚嘴角,滿是嘲諷,“家中人人名下都有不少商號經營,盈利分紅豐盛,不將錢財放在眼中。你四哥我可不同,我自幼體弱,父母想是怕我無力撥算盤查賬本,更不提巡商號談生意了。”

他可是身無長物的病患,即便出自大商戶秦家,也不懂商經的皮毛。

“那也有莊子與月例……”

秦小五這麽一聽,頓覺心酸。

確實如此,繞是他這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老?也掌管了幾家書局與文房四寶鋪子,盈利分紅除去公中那份,其餘全入他的私庫。

可四哥……

當真無甚私銀來源。

“是啊,京郊的小莊子是我私有的,每月亦有公中撥的月例花銷。但那點銀子,想買盆好花都要存上幾月吧。”

秦老四越笑越燦爛,活像他此刻甚是愉悅。

除長兄外,誰知他這秦家四爺有多寒酸?

哪次喜歡什麽,無一不糾結矛盾,決定不下該不該狠心收入囊中。

三哥討好那些女子的花用都是他的幾倍。

“四哥喜歡什麽只管報公中的帳,母親從未禁過你開銷啊,咱們家又不會分,四哥不用分府獨立,何愁無錢可用?”

秦府的公中庫房,對家中各人皆有較為寬裕的支取限額,不過需記賬清晰,年終家會參與自我檢閱。

不過通常只是虛設,鮮少有人從賬上劃銀。

一為秦家祖輩有立勤儉秦家規,傳至這代雖不如先輩苛刻,也不會如尋常紈褲那般奢侈浪費。

二則各人私產頗豐,小庫房充沛,平常花銷大些也不至於要走公賬劃銀。

秦小五一心讀書,無甚收藏愛好,時有一個月花不出一兩銀子,便是以往的花用亦多在打賞下人之上。

“這府裏的主子,也就我每月從公中撥款用於采買各類名貴藥材吧。”秦老四繼續諷笑,為實不喜幼弟的無知,“秦家已獨獨為我養了個大夫,且每年花在湯藥上已是大筆費用,一個從未為秦家做過任何貢獻的廢人,有何資格大肆揮霍?”

不用夾起尾巴做人已是萬幸,該知足了。

“四哥……你……怎會如此低看自己?父親母親只是不願你操勞,擔心你的身子,待你養好了,定是不能同如今這般清閑的。”

秦小五尷尬得無地自容,方才的話欠思量。

原本一心用在去東苑求長兄原諒,此時才覺察到四哥敏感的情緒。

是家人忽略了這位常年養病的兄長。

“行了,你整日裏讀書哪能知道什麽?賠我個杯子便算了,還是言歸正傳吧。”秦老四不願多說,起身坐於琴架前,隨意撥弄。

這家中除了長兄,有誰在意他的生活?久病床前無孝子,想來是這個理兒,看慣了他生病養病,便都當他是個活死人了。

秦小五這下幹脆利落地招來隨侍的小廝,吩咐打發了回去取錢。

秦老四見狀,不禁莞爾。

不是他非得要那二十兩,實在不願長兄辛苦為他掙的私銀被他人糟蹋。

長兄頂著祖制家規與莫大壓力,私下為他設立酒樓添置宅院,為他四處收羅名琴古琴,為他帶回各地稀有花種等等。

這份心意他不容任何人踐踏,哪怕是長兄捧在手心的幼弟。

“四哥,大哥往日很疼你,每每出門只掛念你凍著熱著,回京亦是先去瞧了你才回家……你能不能替我求個情?”

秦小五此時萬分愧疚。

他不該過於沖動私自決定罷考,應當與長兄商議,聽取意見。

“毫無必要,大哥不會怪你。”

秦老四說得雲淡風輕,嫻熟地彈奏著清風明月般的新曲,希望能撥開聽眾心頭聚集的愁緒濃霧。

他對長兄甚是了解。

那個為家族而活的男人,滿心裝的是大義大愛,何來的閑情與個孩子置氣?

小五本就是個人人疼寵的孩子,便是做錯什麽也在情理之中。

“可大哥不願見我……四哥,難道你也想分家嗎?咱們一同生活多年,早已習慣這份熱鬧與親近,一旦分家……豈不人人都冷清孤獨?”

秦小五心中仍不是滋味,他明白問題所在,但無力解決。

“我瞧你是讀書讀傻了。”

秦老四沒了彈奏心情,恨鐵不成鋼地盯著這糊塗幼弟,“暫且不說分家,我們談談三哥,你以為三哥為何如此著急帶你去撤名?他可是從趙氏那邊出來,直接去找了你。”

他話中有話,希望點醒愚弟。

“你懷疑是大嫂讓三哥……”

秦小五一臉茫然,即便大嫂反對,他也不認為這有何不對。

家中有哪個當真願意分家?

“好笑的來了,你稱趙氏為大嫂?”

秦老四勾了勾唇角,邪肆笑道︰“分了家她也未必是大嫂。你不願分家……意味著弱冠後也要以她為妻,她長了你不少年歲,你可心甘?便是你將來有屬意的女子想納入房中,亦得灌了絕子湯,你可舍得?”

不管小五願不願,他是不願的。

趙氏雖美艷有身段,可他與長兄觀點一致,可共食共居共花用,但不可共妻共子。

“可幼時是母親讓我喊大嫂……”

秦小五被這一連串的提問鬧得心慌,不知所措地呢喃道︰“便是兄弟們不共妻,也可不分家吧……”

他在意的是分家,而非妻子之說。

“雖說父母尚在不宜分家,但不適用於秦家。你房中已有了人,也該明白此中緣由。回去琢磨吧,想清楚了再去見大哥,這段時日別去添堵。”

別說父母及祖父母之輩已共妻共子,便是他們這一輩也混亂不堪,若給他與小五令擇妻子人選,所出子嗣又如何看待?

這有悖祖訓祖規,到頭來仍是會分化家族,不分家的結果,不外乎是為家產明爭暗奪。

“五爺——”

被差遣去取銀子的書童正慌張歸來。

“把銀子留下,領你主子回去,別在這兒擾我撥弦的興致。”秦老四率先開口,對小廝使了個眼色,命其去接賠銀。

親兄弟,明算賬。

“四爺,五爺,出事了!”

書童攤開空空兩手,帶回來的是半道上聽聞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陪孩子玩了幾天,現在回歸。

☆、047

出事的是北苑。

諸妾集聚的院子,秦二爺新納的小妾今日血崩而亡,據說血跡蔓延了半屋子。

因秦四爺有隨侍大夫,書童半道上遇見來傳話的小廝,便先一步跑回來報信。

“大夫只會治病,已斷了氣的該去衙門請仵作來驗屍。”秦老四極不讚同,直問那小廝,“誰讓你來的?”

他住秦府的時日還沒莊子多,覺得這小廝面生,無從判斷是何處當差。

“是太太差小的來請大夫去查驗,怕朱姨娘是飲食被人動了手腳,又不宜驚動官府,想報個病逝處置。”

小廝彎著腰答得畢恭畢敬。

這種晦氣之地,大夫去了沾染上再回四爺身邊,會忌諱也在情理之中。

難怪太太吩咐要講明白。

“既是如此,四爺就讓我去一趟吧。”

大夫姓李,與李勇同宗,單名翰字。他與秦四爺相處多年,自是明白這位心中不快。

但老太太的意思很明了,不只是要查死因,還得有個能報給官府的合理病訴,他不得不去。

“明日收拾收拾回莊子裏去,這烏煙瘴氣之地一刻都不得清閑。”秦老四罷了罷手,無奈應允。

本是給他調養身子的大夫,在府中卻是今日這個風寒發熱去號個脈,明日那位腹痛去開個方,夜裏被抓去看個女人斷奶,如今連屍體都要瞧上一瞧。

這哪是他的私人大夫?

真不如京郊清靜自在。

“你受不得寒,至少出了二月再走。”

李翰淡笑安撫,對秦小五行了個禮,串子已提來了他的醫藥箱,“不若四爺先去大爺那兒坐坐吧,我忙完過去尋你。”

“家裏出了事,大哥定不會置之不理,四哥,我陪你去東苑吧,聽聽大哥有何見解。”秦小五抓住機會,接過話頭。

家中出了人命,母親要請大夫細查作假,此事必然不簡單。

長兄心系家族,絕不會再閉門謝客。

“無知小兒別湊熱鬧,沒你什麽事。回去溫書,即便此次不考,下屆科舉你總還是要考的。”

秦老四讓串子盯著書童護送幼弟回去,自己只得跑一趟請教長兄。

府裏出的人命不多,但那些個犯錯被逐出去的是個什麽下場,他們皆心知肚明。今日不過死了個侍妾……

為何母親會下意識地作了他想?

一路推敲,秦老四只身來到東苑,倒未被攔在門外。

見兩個小丫頭笑迎他進門,不禁替連吃了幾日閉門羹的幼弟心酸。

這教訓夠小五悔青腸子了。

“糖果,咬!”

不料,才進了院門,就聽聞一道奶音自側身響起,話還說不太清楚。

他尋聲望去,只見那裹了一身紅的小不點牽著只比貓還小的狗崽,“兇悍”地朝他……瞪?

若沒理解錯,那水潤黑亮的大眼應該是瞪的意思,只是並無半點威懾力,反而十分天真可愛。

“小姐不可無禮,這是四爺。”

小毛迅速擋在小主子前,先對來者行了個禮才回身教育。

不過對象是個一歲半的娃,顯然聽不懂她的話,倒激得嘰裏呱啦又說了一堆無人能懂的“童語”。

不過,扯著狗繩奮力往秦老四那兒使勁之舉,眾人皆知其意。

“還有完沒完?秦小猴我警告你,再胡鬧我可真把糖果賣掉了!”梁辛聽到動靜,沖出房間一頓批,後瞪了一眼著急上火的小毛︰“往後讓李勇離她遠一點,才幾天的功夫……”

這哪是訓狗?

訓“猴”比較成功,逮著一個兇一個。

“是是是,奴婢記著了,姨娘切勿動怒,小姐年幼不懂事,四爺不會計較的!”小毛趕緊應下緩和氣氛。

為了成功斷奶,這幾日大爺不讓主子在小姐面前多出現,又憂心小姐哭鬧傷身,多為寵溺縱容。

她家主子老早憋壞了。

“我以為大哥能清靜幾日,早知如此熱鬧,也不必拘著不敢來打擾。”秦老四與房門口的長兄相視而笑。

他的餘光掠過兄長身旁的女人,壓下了那絲訝異與顧慮。

似乎很是得寵啊。

這脾性才貼合在別院時給他的印象,上回顯然是裝的。

“外面冷,進來坐吧。”

秦商對四弟點了下頭,顧及他體虛畏寒,示意他進屋。

“你們談事,我領猴子出門走走,總不能一直跟只狗玩在一起。”梁辛木著張臉,瞥了一下來得不是時候的“客人”,自覺讓出空間。

這幾天快抑郁了。

大的不忍心去惹,小的舍不得去管,院門又不能隨意跨出,困在這小圈子裏還得盡量躲著孩子……

苦不堪言。

與坐牢已無甚差別

“別出去。”

秦商皺眉叫住想開溜的女人,低聲道︰“就在院子裏,外頭不安生。”

李勇送來的消息尚未來得及告知她。

“大哥已知北苑之事?今日府裏確實亂得很,方才母親還差人請走了李翰,倒是挺有趣,要把大夫當仵作使。”

秦老四的餘光總不經意鎖定那面露疑惑的女人,不知不覺地就解釋了起來。

他自己也未發覺這分刻意。

梁辛聽得有點淩亂,呆楞地見那兄弟倆進屋並帶上了門。

仵作這個詞是用在死人身上的,李勇那家夥又是一臉沈重地走的。先前還納悶他是否接了什麽艱難的任務。

敢情是府裏死了什麽人?

丫頭們不敢馬虎,哄著小主子放過那只可憐的小奶狗,抱進屋子手忙腳亂地一番清洗,換了衣物又帶出來玩推車。

地方太小,屋裏是關不住的,能拘在院子裏瘋已是不錯了。

梁辛窩在鋪了軟墊與虎皮的吊椅中,正蓋著毯子魂游,視線無意游走到院門時,被嚇得險些栽下來。

媽媽呀!

府裏剛死了個人,這還忙著驚悚呢,就見門縫裏露出張人臉。

可這股子驚嚇還沒壓下去,她已看清了躲在門後的那人是誰。

“小毛,快去門口把大少爺領進來,不知有沒穿披風,別凍著了。”

可不就是那個剛來就被秦商趕回去的倒黴孩子?他敢躲在門縫偷看,說明沒有奶媽丫頭們跟著,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不出所料,秦浩果然穿得單薄。

別說披風,就是冬衣都沒穿對,被領到梁辛跟前時已凍得唇色發紫。身上套的那件外袍是薄棉款,大概是他胡亂從櫃中拿的。

幸好還知道加件衣服。

“姨娘,大少爺怎麽這副模樣跑咱們院子來了?外頭沒見乳娘她們,可如何送回去?”小毛也急得不行,脫了自己身上的厚衣裹住微微顫栗的小主子。

萬一凍出問題來,可別冤到她家姨娘身上!

“你陪猴子玩得正冒汗,脫了衣服一冷一熱容易風寒,快穿回去。”

梁辛動作迅速地將那孩子抱到胸前,攏進毯子裏,吩咐道︰“這會兒帶他進屋溫差太大,我先抱著捂捂,你去看看上回大爺給小猴子買的那些成衣,有沒有這孩子合身的。”

還好秦浩該是出過門,裏頭倒穿了厚實的中衣,否則大正月的站外邊挨凍,一個三四歲的娃哪裏頂得住?

“大爺那邊……”

小毛回頭瞥了瞥關著門的正房,猶豫不決該不該去知會一聲。

畢竟大爺說過不許大少爺過來。

“他們正談事,先別去打擾,你順便去庫房再拿輛小車出來,三輪的那輛,讓他先和猴子在院子裏玩,再讓廚房煮碗姜湯。”

梁辛只覺摟著塊冰似的,邊說邊在毯子中揉搓孩子冰涼的小手,略為寬心。秦四爺來時還無人發現,應該沒凍多久。

小猴子坐在小四輪的木車上,使喚碧玉推她到了吊椅前,瞪大水汪汪的雙眼,好奇又吃味,癟著嘴有大哭征兆。

“哥哥凍壞了,我就抱一小會兒。”

梁辛不愧是她娘,一眼就讀懂她的意思,立即柔聲安慰︰“猴子乖,等哥哥穿好衣服就陪你一起玩。”

這幾天很少親近女兒,不怪她吃醋。

“妹妹,給。”

秦浩將手探出毯子,白嫩的掌心裏躺著只精致小巧的白玉猴子雕件,配有紅繩。

不知是不是他這贈禮的態度討好了猴子,倆娃終是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待李翰趕來了東苑,秦商才發現秦浩趁北苑事發下人們正慌亂疏忽時偷跑出來,竟一路未被發現徑自來了東苑。

許是因自幼嚴格教養的緣由,即便玩得興致勃勃也未曾發出多大動靜,不似女兒那般活潑開朗,興頭上撒歡地又笑又叫。

他打發梅香去跑一趟西苑。

不管趙氏是否得知兒子失蹤,那群失職的下人應由她處置。

“這孩子……”

梁辛遲疑片刻,有“外人”在場,不知該不該開口。

“讓老四送去交由母親暫管。西苑突然沒了個姨娘,平日未見報病卻是血崩而亡,定然非病故,查起來必是人心惶惶,你看好璃兒不要出院門。”

秦商眉宇間彌漫著散不去的愁緒,囑咐的語氣格外鄭重。

“你這是要出去?”

梁辛聞言便心頭一緊,顧不得有他人在場已脫口而出,“我是說,你要出去辦事的話就早點回來……我的意思是……小猴子習慣了讓你哄睡……”

似乎越描越黑。

她不過是習慣他全天都在東苑,忽聞命案他卻要離開,難免不安。

“別慌,天黑前我會回來。你安排著盯好東苑的人,但凡有誰私自走出院門的,一概視兇手而論。”秦商投了個安撫的眼神,帶著李翰去往前院書房。

他早已猜到有人會動手腳,可不懂那人弄死老二的一個侍妾有何用?

秦家這潭死水被“分家”攪動,是越來越渾了。

☆、048

秦家雖出了人命,但除了“外來人口”梁辛真正把它當回事,其餘人並不十分在意。

當然秦浩秦璃倆不懂事的娃例外。

查案追兇這件事,擱刑偵發達的現代都不容易,何況是這世界的一戶人家內部調查。

秦家沒查出真兇,關這個問那個,想順藤摸瓜來著,倒摸得又跳井了一個。

於是線索斷了,算畏罪自盡,不了了之。

秦商讓梁辛看著東苑的人,自然不是懷疑哪個敢與北苑那姨娘的死扯上關系,只怕有人趁亂做些手腳,拖人下水。

但跳井一事著實嚇壞了梁辛。

她圍著東苑角落那口六角井繞了半天,一幹人的吃用之水都來源於此,若有想不開的跳進去洗人生最後一次澡……實在太膈應。

秦商厭煩她那張愁容,在她斷水斷糧半日後才冷哼著告知,東苑這口井是祖母住進來後新挖的,沒用多久就連同院子一起廢棄。

別說人,老鼠都沒跳進去過一只。

梁辛渴得喉嚨冒煙,才灌了幾口水就讓秦商去打個沈重石板井蓋,預防小猴子哪天趁人不註意靠近水井。

還是自來水安全可靠又輕松吶!

一連幾日,梁辛按一日三餐地教育女兒水井的危險,嘮叨得小猴子都會說幾個相關的新詞了。

正月過滿,進入二月。

趙氏終於養好小月子,下了病床。

東苑這邊還在驚悚跳井案,府裏又出事了。

“那什麽……你們大哥一早就出去了,這事都已板上釘釘也不急於一時,要不……你們晚上再來?”

梁辛掃了一眼秦小五,又瞥一眼秦老四,弱弱地開口趕人。

這兄弟倆明知秦老大不在,仍一頭紮進了東苑,這節骨眼上若讓有心人盯上,還不壞她名聲?

幸好天氣轉暖,可以房門大開。

“你就讓我在這兒等大哥,行嗎?”

秦小五怯怯地擡頭望了一眼離他幾尺遠的女人,一張臉集齊羞愧、尷尬、悔恨與無助,幾番啟唇,又悻悻閉上。

腦袋越垂越低,再垂下去,都快掉地上了。

“收起你的低姿態,這是秦家的院子,想待便待著,誰敢趕你出去?”秦老四很看不上幼弟這副乞憐的樣子,這女人充其量就是長兄的一個玩意兒。

他們目前仍是堂堂的秦府爺們,何處去不得留不得?

“四爺說的是,我一個小小姨娘,在你們家相當於打醬油的,哪敢犯上?你們想留便留,茶水已煮上,請自便,容我告退去伺候娃。”

自從秦商戳破這位四爺的“鄰居”身份,讓她不必拘謹後,他就更不願給她好臉色了。

以至於她與小毛關起門來狠狠回憶,發現僅有一次在後院墻角嘀咕過那缺席的琴師,其餘時間都老老實實當忠實聽眾。

上班打卡她都沒這麽積極。

難道不該將她引為知音麽?

“璃兒有一院子人看著,你一個四體不勤不稼不穡的不必去湊熱鬧。去將門合上,過來斟茶伺候。”

秦老四僵著一張臉,無一絲表情。

嗯,語氣也拽得很。

你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闊少爺,你四體勤過麽?你個多年來只知臥床養病不聞世事的病秧子,你稼過穡過?

別說播種收谷,怕是地裏的糧食都認不全,你有何資格評判他人?

好歹她是從小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到步入社會,找了正經工作養活自己的。

梁辛越想越氣,在內心將人懟了個痛快,咬緊後槽牙,默念了三次“這是衣食父母的親弟,不能計較,不能計較……”

最終用意念把秦老四那梗在脖子上腦袋按到桌面上教育了一番,氣順了。

秦家出變態,有個愛用鼻孔看人的死 孩子也不難理解。

聽說心眼大小和某個部位成正比,小到這程度,和女人也沒什麽區別,她何必跟個小家子氣的“女人”計較?

看看這十六歲的秦小五都破了戒,他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居然還是童子雞。

肯定有問題!

“你發什麽楞?大哥不在使喚不動你不成?”

秦老四只覺被那女人盯得臉上火辣辣,背後涼嗖嗖,莫名得慌。

明明只字未語,怎陰嗖嗖的?

“四哥……”

秦小五拽了拽兄長的袖子,遞過去一個哀求的眼神,“家裏還亂著呢……”

大哥一心護著寵著的姨娘,又產下佷女,自然非北苑裏那些個能比,想是與“大嫂”也相差無幾,不能鬧僵。

這一思及“大嫂”,他又崩潰地垂頭揪頭發。

“門就不必關了,梅香紫雲都被趕去了廚房,南紅碧玉還小,正陪小猴子玩著,四爺五爺若要談什麽事只管開口,不扯著嗓子喊外人是聽不見的。”

梁辛嘴角一用力扯出了一個僵笑,上前斟茶時用餘光瞄了一眼門外。傻丫頭小毛正故作無意全面關註著屋裏的情況,深怕她主子受欺負。

還好,安心了些。

“四哥你就別為難她了,大哥院裏的人,當是有規矩的……”秦小五又及時跳出來做和事佬,今日他這邊已是又愁又急,等不得了。

再不說清楚,他怕沒機會了。

“你急什麽?昨夜還沒吃夠猴急的虧?大哥不在你便是說了有何用?她一個心懷叵測的姨娘能替你解決什麽?”

秦老四語氣不善,腹中隱隱生怒。

自她不裝模作樣本性全露後,他在這女人面前便再也無法冷靜自持。

當初鬼使神差般定點去院中撫琴,只因墻的另一邊有人等候欣賞,雖知她並不知情自己那時的心境,但總是莫名心虛。

他琴藝精湛,門房日日要擋多少慕名而來的聽眾,哪會缺她一個癡音者?應是顧念她從不缺席的誠意……

本以為她擅於撥弄,可誰知她竟全然不懂!

得知真相的他,深感被玩弄欺騙。

“四爺是吃了□□來的吧?府裏府外,我自認隨和識禮又守規矩,不知何處得罪過四爺,讓您記恨至此?”

梁辛忍無可忍,嘲諷十足地回了句嘴。

砰地一聲,茶壺重重擱在爐上,再加一份力便要散架。

見過難相處的,沒見過難相處到這等級的。

沒個好臉色大不了不看,沒句好話大不了不聽,可強迫她留下伺候還擺臉色刻薄她……

大男人至於這麽記仇麽?

“四哥一貫脾性如此,並非是針對你的。”

秦小五心焦憂慮,搶在兄長前開口解釋,軟著嗓子央求道︰“咱家不是遵循和氣生財嗎?你們別鬥嘴了,先想想法子啊……”

沒見他已雙眼通紅快哭啦!

“來不及了。”

秦老四幽幽地說了一句,倒是沒再針對那炸毛的女人。

他這話在秦小五聽來有些落井下石,眨了眨泛紅的雙眼,淒楚的目光飄向了梁辛,害她禁不住顫了顫小心肝。

呃……

這操蛋的雷人情節,她能怎麽說?要是能說實話,她嘴裏出來的比秦老四的難聽多了。

“小五爺,您若實在想聽聽我的意見……”

她清了清喉嚨,見那倒黴孩子已拼命點頭,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說︰“你看,雖已命人去尋你大哥,但府裏該不該知道的已都知道了,確實有些來不及阻止事情的擴散。”

咋這麽單“蠢”呢?

偷偷喝酒還被個小丫頭灌醉,醉死倒也罷,死魚一條也不必防什麽,可他偏要醉裏帶絲清醒,被有心女人一撩一撥,著了!

這女人若是老太太給的通房丫頭,在秦家人看來也算成全一件好事,小五爺終於識得閨房之禮。

可……

那人卻是剛下了病榻的趙氏。

梁辛聽聞這“喜訊”時正抱著猴子笑鬧,小毛沖進來匯報時,驚得她險些摔掉了孩子。

這個……那個……

秦家的部分人覺得這是喜事,走的是傳統路線,可她這外來人架不住這刺激啊!她能說這算叔嫂……亂……倫麽?

平常都是小H文的人設吶!

“大哥定會對我失望至極……”

秦小五垂頭喪氣地咕囔了一句,豆大的淚珠就止不住往外冒。

他真不知昨夜那女子是大嫂,否則哪敢趁酒意放縱?酒醒後見身旁躺著的人,他也嚇得半死又悔青腸子。

但他真是弄不明白大嫂為何會出現在他的床上。

“大哥不會怪你。”

秦老四幹巴巴的擠出幾個字,絲毫沒有安撫之意。

自作孽,不可活。

老二老三或許心中有些許介意,長兄平日再嚴厲卻也管不到小五屋裏去。

不過,失望麽?

只怕長兄難以說清那是何種滋味。

“其實五爺用不著落淚,”

梁辛輕嘆了口氣,微微一頓,想說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飯,又覺趙氏早已不是“生米”了,話頭拐了個彎換成︰“反正您私自撤名帖是不讚成分家的,昨夜之事不過是提前了四年,本就是您期盼的結果,您又何必委屈到哭?”

你這死孩子明知你大哥為了保你有個光明前途與正常家庭而急白了頭發,你倒是恣意妄為借酒亂情睡了你嫂子……

還好意思上門哭訴求原諒?

給你大哥添堵還差不多!

梁辛暗自腹誹不已,眼下委實不喜這十六歲的少年,她當初的提醒和敲打都落了空,秦商的多年付出也餵了狗。

哪怕是趙氏有心使計,你秦小五也該拽緊褲腰帶不是?

秦府這樣接二連三出事,叫秦商還怎麽堅持得下去?

革命尚未成功,心已死了一半。

“你胡說!我是不願分家,但我也不願……不願……”秦小五低吼著辯駁,可他如何也說不出口腹中那委屈。

他不願嗎?

可他已做了。

“這會兒長輩們皆已得知,你急也無用,安心等大哥回來再懺悔吧。”秦老四亦是無奈嘆息,對幼弟有些厭棄。

這個家有太多人要與長兄對抗,阻擋長兄努力之路,但他不能。

小五更不行!

☆、049

秦家兩兄弟在東苑等到天黑,悻悻而去。

梁辛雖是個份位低下的姨娘,到底是東苑名義上的主子,借口兩位爺心焦急躁沒胃口,連碗米飯都沒招待。

這院子的一谷一葉,都是走秦商的私賬,她不願投餵不懂事專坑他哥的娃。

給秦小五那蠢呆子吃,還不如餵了小糖果。

夜色籠罩,出奇地靜。

梁辛靠坐在桌前望著擺放整齊的兩份晚餐,昏黃的光線營造出一份虛假的溫暖。

那家夥是真的太忙還是逃避現實?

不會不回來吧?

小毛勸過幾次,讓她不要再等。

那丫頭看著處處敬秦大爺為主,實則更向著她吧。

“把飯菜撤了,你家大爺今晚不一定能回,不等他了。”雖是分餐制,但沒了進食的餐友,她都懶得動筷。

情勢愈加嚴峻了,秦商的革命道路還未到遇上泥石流的難度,但秦小五的“失足”已相當於讓他“失明”,看不到前進的路。

還有動力走下去麽?

這麽費盡心機呵護的弟弟,無意中插了他一刀,又不慎拐去了對立面。

她越想越替猴子爹心寒。

前陣兒醉生夢死一場,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今日一早又事發……

他不是銅墻鐵壁,如何承受?

“姨娘,您總要吃點東西,您斷奶後又清減不少,臉頰都凹進去了!旁的人都燕窩桃膠驢膠不離口,補得水嫩瑩潤又豐腴,偏您這個不吃那個不要,不是要點菜直接清湯水煮就是重麻重辣,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

看這府裏的女人,哪個不是費盡心機把自己養得珠圓玉潤惹人憐愛?就她家主子自不餵養小姐後就放開了吃。

越吃越瘦不說,臉還起痘。

“誰愛養就養,我好不容易能按自己喜好吃東西,在意那些外在幹什麽?”梁辛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的痘痘,情緒有幾分無奈︰“為這兩顆小紅點點你都念了我幾天了……”

她這是青春痘吧?

穿的這件“肉衣”年紀還小呢。

“您要是再這麽放肆地吃辣,冒了一臉痘的話小姐都要認不出您了。這菜冷了,奴婢撤去廚房,讓嬤嬤給您燉盅燕窩來。”小毛數落一番,收拾東西準備出去。

她不放心主子,又惦記隔壁由南紅碧玉陪著的小主子,兩道眉毛擰一塊兒長久沒松開。

“燕窩空腹吃最好,明早再燉,讓廚房送熱水來吧,我洗洗睡了,你也去陪小猴子吧。”梁辛沒精打采地起身翻睡衣去了。

心裏頭沈甸甸的,像是被壓了塊重物,怪難受的。

也不知猴子爹躲在哪個角落借酒澆愁,大概醉死了才不知回家。

算了,只要他能痛快些,醉就醉吧。

沐浴更衣後,仍無睡意。

見小毛屋裏已熄了大燈,只角落裏透出一點燭火,梁辛琢磨著她該伺候猴子睡下了,才躡手躡腳地抱著薄被,窩在了院子裏的吊椅中。

黑夜靜得有些壓抑。

隔壁那戶人家今晚竟然不吵了?平時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都吵得她聽順耳了。

冷不丁地和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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